爸爸，蘇夜想，他又在安排我的生活。真的沒什么，蘇夜為自己辯解，路上坐錯車了，本來是要坐9路車的，不小心上了99路。
  “根本就沒有99路車！”薛晴不滿地盯著蘇夜，眼光仿佛看穿他的心事。薛晴大聲說，“蘇夜，你騙我。你在撒謊！”
  “沒有嗎？”蘇夜從來沒有注意過，但是看見薛晴委屈的眼神，他不準(zhǔn)備再辯解，決定轉(zhuǎn)移話題，“也許我看錯了吧，于飛，咖啡館的租房定下來沒有？”
  “就在那邊呢�！庇陲w指著不遠(yuǎn)處的梧桐掩映的一棟樓房說。
  蘇夜，于飛與薛晴今年剛剛大學(xué)畢業(yè)。但是由于種種原因，三個人都不愿意就業(yè)，更何況現(xiàn)在大學(xué)生就業(yè)形勢如此嚴(yán)峻。蘇夜大學(xué)專業(yè)是食品安全，用他的話說，是他不想到屠宰場為死豬蓋“合格”章；而于飛學(xué)的是制藥。也就是做假藥的，于飛笑著說：“我寧愿騎著自行車到鄉(xiāng)下去賣耗子藥呢！”
  至于薛晴，她是為了蘇夜才決定暫時留�？佳械�。
  畢業(yè)前一個月，三個人就已經(jīng)開始商量著在Z大附近租一間寬敞的店面，然后開一家咖啡館。這是薛晴的主意。她說，我大學(xué)最大的夢想，就是擁有一家屬于自己的咖啡館！說話時，蘇夜看見陽光在她臉上輕巧地舞蹈，而她可愛的模樣仿佛一個孩子。
  “小晴，”走到店面門口時，蘇夜說，“真的沒有99路車嗎？”
  “真的沒有！”薛晴小聲嘟囔，又一次牽住蘇夜的手。
  三個人在店門口站住。蘇夜抬起頭，看見二樓青灰色的墻壁與破舊的窗口。梧桐的枝椏已經(jīng)伸到窗子里去，仿佛一只手一般。于飛掏出鑰匙，一邊開門一邊解釋說，我們租的是一樓的一間大廳，還有一個臥室和一間小屋。房租相當(dāng)便宜的。打開門，于飛說，進(jìn)來吧！
  而蘇夜仿佛沒有聽見他的話，定定地站在門口，盯著門邊墻壁上一個破舊的鐵制門牌號：

  西苑路17號！

  旗袍女子要捎口信的地方嗎？蘇夜緊緊握住薛晴的手，面無表情地走進(jìn)屋去。
  房間很大，但是好像已經(jīng)很久沒有人居住，地板與桌椅上落滿柔軟的灰塵。三個人幾乎忙了一整天，才終于將房間徹底打掃干凈整齊。陽光透過明亮的玻璃窗射入屋內(nèi)，蘇夜坐在椅子上，瞇著眼睛看著清潔一新的房間，嘴角浮現(xiàn)疲憊的笑容。再準(zhǔn)備一些必備物品，小晴的咖啡館就可以開張了，蘇夜想，可是紫衣女子為什么要我向住在這里的人捎口信呢？這里明明沒有主人啊？
  蘇夜，薛晴忽然指著他的腳下說：“看看，你又把地板弄臟了！再用抹布擦干凈！”
  早晚都是會臟的，蘇夜心想，但是卻不敢頂嘴，向著于飛苦笑一下，從水盆里擰出抹布，乖乖地蹲下去，小心擦拭那塊地板。污跡漸漸被抹去，蘇夜忽然看見地板里，仿佛有一雙眼睛正盯著自己看！
  那是一雙女人的眼睛。幽黑清澈，仿佛黑色的寶石。幽怨的氣息從瞳仁里散發(fā)出來，彌漫在夕陽余暉照映的房間，滲進(jìn)蘇夜的眼睛里。
  蘇夜的眼睛仿佛被煙熏一樣發(fā)澀，右手微微一顫，手中的抹布掉落在地板上。污跡重新將那雙眼睛覆蓋。蘇夜嚇得迅速向后挪一步，撿起抹布小心擦拭，仿佛那是一幅世界名畫。一張臉在污漬中漸漸浮現(xiàn)。一張蒼白而美麗的臉，雙眉修長如同柳葉，憂郁而幽怨的眼睛仿佛正對視著蘇夜。一張令人憐惜的臉，依稀與那個紫衣女子有幾分神似，即使有點點污跡，也不能遮掩她的美麗。
  “蘇夜，你在看什么呢？”覺察出蘇夜的異常，薛晴問。
  “臉，”蘇夜喃喃說，“一張女人的臉！”蘇夜回過神，轉(zhuǎn)頭對薛晴說。
  “什么臉？”薛晴走過來，腳下一個趔趄，差點跌倒。蘇夜連忙伸手去扶她，手中的抹布又落在地上。薛晴站穩(wěn)身，蹲下去說：“哪有什么臉�。啃∫�，你今天怎么神經(jīng)兮兮的？”
  “就在下面�！碧K夜一邊輕輕擦拭，一邊說。污漬逐漸被擦去，而那張臉，蘇夜剛才看見的那張美麗的臉，再次慢慢呈現(xiàn)出來。憂郁的眼神仿佛幽深的湖水，令人著迷。
  “哪有什么臉��？”薛晴仿佛沒有看見，柔聲說，“蘇夜，你怎么了？”
  “臉，地板里有一張臉！”蘇夜抬起頭，茫然看著窗外的匆匆行人，依然喃喃說。而那張臉也在他抬起頭時，呈現(xiàn)在薛晴的面前！
  “蘇夜！”正在那間小屋子里粉刷墻壁的于飛忽然大叫，仿佛發(fā)現(xiàn)什么令人恐懼的秘密�！疤K夜，薛晴，你們過來看啊。那是什么？！”
  兩個人一起沖進(jìn)那個狹窄的屋子。光線不足，陰暗潮濕。已經(jīng)剝落的墻壁上，歪歪斜斜地寫著一行字：

  蘇夜，你本不應(yīng)該到這里來！

  顏色暗紅，仿佛淡淡的血跡，已經(jīng)深深滲入墻壁里。血色警告。
  “這是怎么回事，蘇夜？！”于飛忽然問。
  “我不知道呢�！碧K夜伸手輕輕撫摸墻壁上的血字，想起今天早晨的那個紫衣女子的托付。而夜色已經(jīng)悄然降臨城市，暮氣涌入空曠的房間，街道上的路燈亮起。

  第二天上午，咖啡館已經(jīng)取得執(zhí)照，可以正式掛牌營業(yè)。薛晴站在門口，驕傲地看著自己的小店，目不轉(zhuǎn)睛。她緩緩伸出雙臂，仿佛要擁抱咖啡館，然后雙手摟住面前蘇夜的脖頸，陶醉道：“你給我們的咖啡館取個名字吧，蘇夜！”
  “幽靈咖啡館�！碧K夜看著立在門牌號下的于飛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