給朋友打電話，聽聞他母親住院了。
決定上午去探望一下。

上午的即墨，春寒料峭，朔風凌厲。
我穿的單薄了些，風穿透衣裳往身上拱，被扎的直哆嗦。
縣醫(yī)院與往常一樣攘攘熙熙，似趕大集般熱鬧。找尋停車位許久，緩緩泊下。

病房在新投入使用的高層三樓，進門一股子消毒水味道，這是我很不喜歡的。
指示牌明確指示地下負一層電梯直達太平間，又毛骨悚然一下。

推開三樓一側(cè)的病房門，看到娘倆正在說話，聲音不大，輕聲細語，卻聊的投入。
我提了一箱奶和一兜紅富士蘋果，紅彤彤的大個，招人稀罕。
老太太正在輸液，青筋暴露的手背上已有好幾個針眼，穿著醫(yī)院統(tǒng)一發(fā)的白色豎條紋服裝，斜躺在病床上。
七十二歲的老人，小個子，單薄身子，滿頭華發(fā)。

屋內(nèi)溫暖如春，窗外陽光燦爛，光影斑駁映照在白白的床單上，干凈暖心。
見到我來，滿臉堆笑，執(zhí)意坐了起來，趕緊讓朋友招呼我坐下。

老太太沒啥大毛病，因為牙齦發(fā)炎，連帶一半臉頰腫了。
說是這一切是因為做了一個夢。
前幾天夜半時分，做夢自己的牙齒著火了，呼呼的燒，一會兒整個臉也著了。
呼呼的，被燒醒了。

一說我就樂了，我用手輕輕在老太太腫臉上碰了一下，說阿姨，你老年輕了十歲，現(xiàn)在臉上一點皺紋都不見了。
老人高興的哈哈大笑，說你這侄子，我都這樣了，你還開玩笑。

老太太又繪聲繪色描繪一遍自己的夢，比前一遍還有張力，加上肢體語言，手舞足蹈。
一只手抹臉，形容著火狀，呼呼的燒。

說人老了毛病太多了，去年來過一次，腦血管不是很好，今年又來了，家里的事情多，你大爺自己不會做飯。
還有老大家孩子放學要去吃飯，過來連累老二天天在這陪著。
這是一位老人目前所有的責任，帶著歉意娓娓道來。
正是這種純情的樸實感，瞬間穿透鋼筋水泥的大樓，將我思緒扯回到那農(nóng)家小院的忙碌期盼的情景里。
我大部分時間默默的聽著，隨時附和兩句，覺得這是對待老人最好的方式，需要耐心安靜。

我特別喜歡陪老太太聊天。
家長里短，人情往來。
雞飛狗跳，做飯洗衣服。
有一種莫名的安全感，因為在我眼里全是小事情。
不似朋友般訴說天大的壓力苦悶，被傳染滿身滿臉的壞情緒。

依稀記得去年秋天我來看望過一次。
那一次老太太病情比較嚴重，因為腦血管的問題，差點半身不遂。
幸虧及時入院治療得以早早康復。

那次病房里有一個小馬扎，我坐在小馬扎上和老太太聊。
后來手拉著手的聊，再后來朋友說我媽媽真喜歡和你聊天，心情真好，比吃藥打針還管用。

老太太說自己命苦也辛苦，往前追溯三十年。
缺吃少穿，活多不掙錢，養(yǎng)活孩子難。
肩膀再疼，腿再酸也要下地，為了這個家。
拉扯四個孩子，為了口飯食，自己大部分時間吃不飽，半宿半宿的廂屋里推磨。
說到動情處潸然淚下，老淚縱橫，委屈的像個孩子。
這般苦，豈是三言兩語可以摡全。
唉，俱往矣。

孩子長大，成家立業(yè)。
欣慰的是都特別孝順，平常愛吃點啥，家里用點啥，都不操心。
說到這里轉(zhuǎn)悲為喜，為現(xiàn)在生活富足欣慰不已。
眼睛里透著喜悅，眉眼兒帶著笑。

為人子，止于孝。
為人父，止于慈。
孝道就是這樣，羊羔跪乳，烏鴉反哺。
心里暗自思付良久，覺得成就感并不是你有多少財富，多顯赫權(quán)勢。
能多為父母盡孝，讓生養(yǎng)你之人心寬體健，萬事亨達。
足矣。

祝老太太早日康復，抽時間咱娘倆再好好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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